中学语文作家档案:吴冠中(图)
作者/晴雪 日期/2012-06-05 浏览/894
一、作家名片
姓名:吴冠中
性别:男
生卒年:1919年~2010年6月25日
国籍: 中国
民族: 汉族
出生地: 江苏宜兴
职务: 清华大学美术学院(中央工艺美术学院)教授、中国美术家协会常务理事,全国政协常务委员等
毕业院校:国立杭州艺术专科学校;巴黎国立高级美术学校
主要成就: 油画民族化和中国画现代化,在海内外享有很高声誉
主要作品: 画集50余种、个人文集有《吴冠中谈艺集》《吴冠中散文选》《美丑缘》《生命的风景》《吴冠中文集》等
主要荣誉: “巴黎市金勋章”;入选法兰西学院艺术院通讯院士,是首位获此殊荣的中国籍艺术家,这也是法兰西学院成立近二百年来第一位亚洲人获得这一职位;香港中文大学授予吴冠中教授“荣誉文学博士”
二、作家简介
吴冠中(1919年~2010年6月25日),别名荼,生于江苏宜兴,20世纪现代中国绘画的代表画家之一,是学贯中西的艺术大师。起初他学工科,因一次机缘参观了当时由画家林风眠主持的杭州艺专,便立即被五彩缤纷的艺术美迷住了,下决心改行从艺,奉献终生。中学毕业后他考入了杭州艺专。大学毕业后,吴冠中于1946年考取留法公费,毕业时正值新中国成立,于是他毅然回国,到中央美院任教,后来又到中央工艺美院任教授。他志在将中西艺术结合在一起,将中国绘画艺术推向世界。他的精神正可用他的一本书名来概括,那就是"要艺术不要命"。
吴冠中最早画的作品多以江南水乡为题材,画面充满诗意,他特别重视点、线、面的结合与搭配。最近几年他的画风有所变化,在一批反映黄土高原的作品中多用粗线,自成一种意境。1991年,法国文化部授予其“法国文艺最高勋位”。
大英博物馆在1992年3月26日到5月10日推出一项前所未有的展览——吴冠中个展,展出44幅作品,作品是他1970年以来所创作的油画、水墨及素描。此次展出号称“前所未有”,是由于吴冠中个人在欧洲的第一次个展,更是大英博物馆第一次为中国在世画家所办的展览。因此这次个展,不仅对吴冠中而言是他绘画生涯的再一次突破,也意味着东西艺术交流的向前发展。
吴冠中说,我的画是将西画的优点表现在中国画之中。我画的点和线,每一笔都包括了体面的结构关系。画中的点和线,不管是大点小点、长线短线,在运用上是严格的,都不是随便乱摆上去的,有时一点不能多也不能少,点子多了对画面无补,我都想办法将他遮掉。对线的长短也是如此,都不是随便画上去的,要恰到好处。
吴冠中在美术创作和美术教育上取得了巨大成就,致力于油画民族化和中国画现代化的探索,在海内外享有很高声誉。多次在中国美术馆和全国十余个主要城市举办个人画展,并先后在新加坡国家博物馆、香港艺术中心、美国旧金山中华文化中心、伯明翰博物馆、堪萨斯大学艺术馆、纽约州圣约翰博物馆及底特律博物馆、大英博物馆、巴黎市立塞纽奇博物馆等举办画展。
三、主要作品
他的油画代表作有《长江三峡》《鲁迅的故乡》等。中国画代表作有《春雪》及《狮子林》《长城》等。出版有《吴冠中画集》《吴冠中画选》《吴冠中油画写生》《吴冠中国画选辑》(1~4)及《东寻西找集》《风筝不断线》《天南地北》《谁家粉本》《吴冠中素描、色彩画选》《吴冠中中国画选一辑》《吴冠中散文选》《美丑缘》《生命的风景》《吴冠中文集》等十余种。
四、作品选读
大红袍
作者/吴冠中
红是一种颜色,但她刺激,因之比其他色鲜艳。绿野里一个红衣姑娘,或远或近,吸引所有人的眼目。喜儿没有红袄,杨白劳给她买一段红头绳,便分外珍视。青年时在杭州读工科,功课紧,没娱乐时间,偶一次到大世界玩乐,看一场京剧,看到那个演员中状元后换上大红袍,真光彩,似乎宇宙也由他统治了。
抗日战争期间,杭州国立艺专迁居四川璧山,当地女娃很多穿大红袄,真美,红色在我心中涌动,又想起了那位状元郎。突发异想,我自己要做一件大红袍。我很穷,向一位富有的女同学借钱,她问什么用,我说想做件红袍,她说是紫红的吧,我说朱红的,就像舞台上状元郎穿的,她笑了,于是借给我足够的钱,并笑着加了一句,你敢穿!
我急乎到布店买了最鲜红的布,立刻赶到缝衣店做袍,裁缝师傅不肯做,说男人穿这么怪异的红袍岂不遭人骂,不做,你去别家吧。我灵机一动,说我们下江人(指江浙一带)男人全穿红的,只有女人才穿绿的,师傅你大胆做,我回家穿的。好说歹说,他接下了活,我欢天喜地。待到取衣的日子,我早早去取回,回宿舍立即穿上,满室生光,同室同学都赞美。正开饭时候,我这大红袍状元郎一进食堂,满堂鼓掌,我得意非凡,好比创造了一件杰作,近乎今天的先锋派了吧,有人问我花多少钱,也想仿制一件。美感,在艺术院学生中如触电般流传。但穿到街上,路人以奇异的、不屑的、怒目而视的眼光敌视我,我不怕。新闻流传不到一星期,训导主任找我谈话了,说战争期间,时有空袭警报,人们躲警报时,你有意暴露目标,公安局必将你当汉奸抓起来,这袍非染不可。
事情严重了,远远超出了艺术与审美。这朱红也真红,我说染成黑的,结果成了脏兮兮的深褐色。我便穿着脏兮兮的袍过冬。到城郊,是染坊所在,蓝天下高挂着黑、蓝、黄等布匹,特别是又高又明的朱红布匹,太吸引人了,令我悲伤那件消逝的大红袍,我就地在速写本上写了一首长长的“红袍诗祭”,记忆中是充满了激情与灵感的,可惜无存稿,那是我写作的处女作。
最近,女学生燕子在商店看到一件大红风衣,很爱,又不敢买,怕被人关注,我一看觉得红而大方,美而不俗,劝她买下,她终于找到了我失去的大红袍之魂。魂兮归来,换了人间。
载《文汇报》2007年11月 26日
我的母校
作者/吴冠中
我和我的母校同龄,不,我比母校还大6岁。我7岁上学,是私立吴氏小学的第一届学生,我父亲一手创办的这所乡村初小就设在吴氏宗祠里。除我父亲外,还有两三位老师。他们教国语、算术、珠算、体操和手工,后来又加了音乐,父亲还为此到无锡买了一架风琴。但从来没有美术课,在手工课上我们做过国旗,红、黄、蓝、白、黑五族共和的国旗,剪贴那五色蜡光纸,也就进入美术范畴了。
不知从哪一年开始,吴氏小学改名北渠小学,规模在一步步扩大,而且在宜兴县教育局立了案,但经费永远很困难。父亲上课时,带着粉笔来,下课时自己将剩下的粉笔头带回,下堂课再用。学生爱偷粉笔,既可以用来到处乱写乱涂,又可以当吸墨纸吸干作业上污染的墨渍。后来我到省立无锡师范上学,学校就阔气多了,教室里剩余的粉笔头多的是,有各种颜色的,有整支整支没用过的,同学都不去捡。我便选较完整的捡起来,一学期下来积了两大匣,假期带回家交给父亲上课用,这是我对父亲教学工作唯一的一次帮助。粉笔大概将在现代教学中淘汰了,但它留给我永难磨灭的纪念。
吴氏宗祠是我们乡里最大的祠堂,天井里有海棠、芭蕉、南天竹,还有两棵硕大的桂花树,一棵金桂,一棵银桂,树冠伸出于高高的围墙之上,行人老远就能看到。同学们并不珍视屋宇之古老与花木之美好,倒是总盼望在校墙外的大草坪上搭台唱戏,其实也并不真正为看戏,只喜欢看戏场上有各种吃食卖,不过一般也买不起,因连买课本的钱都老拖欠着不缴,父亲总为催收课本费操心。
吴家不仅有大祠堂,还有一大片松坟,高高的松树林里散布着坟墓,我们称之为大松坟。大松坟就在我家西面,当清明、冬至的祭祀日子,吴家老少几辈排在墓地前跪拜,往往由父亲唱祭词,祭毕全体到祠堂里吃一顿美美的酒席,女的没份。我和伙伴们经常到大松坟里用爪筢耙松毛,即散落满地的干枯松针,用以当柴烧;胆大的爬上高树巅掏鸟窝,我不敢,父亲绝对禁止。岁月如驰,游子浪迹四方,当我再回故乡,大松坟早已消失了!大松坟显然不能与曲阜孔林媲美,但我十分怀念自己的百草园,童年的原始森林!
最近,收到北渠小学校长张孟华同志来信,说学校已建成新教学大楼,大楼就矗立在我老家的西面。我不认识张校长,不知他(她)曾否见过原先的大松坟,我估计大楼的位置就坐落在大松坟上。北渠小学也改名宜兴市闸口中心小学,说现有幼儿150多人,小学生650多人。心潮起伏,我想起了私立吴氏小学,当年的同窗年年老去,已难寻觅!归去,归去看看大松坟里五彩缤纷的儿童世界,听那嘈嘈杂杂如急雨的乡音合奏,由他们追问从何处来的白发不速之客。
忆母校科班
作者/吴冠中
人渐老,路已远,往事如烟。然而也有不少经历虽经记忆筛选仍永不磨灭,杭州艺专预科时的学习生活迄今形象鲜明,事事清晰,犹在眼前。
我先学习于浙江大学代办高级工业职业学校,读了一年,正值全省同届学生集中到南星桥军训3月,各校学生混合编队,我和杭州艺专的朱德群被编在同一班里,朝暮相处,不禁成了好友,他影响了我的整个人生,若不相遇朱德群,也就没有画家吴冠中。他带我参观了艺专,我立即入迷,疯了,抛弃珍贵的浙大高工学籍,考入艺专预科(附中)一年级从头学起。德群便比我高一班了,成了我的小先生,步步跟他学,他将上课时吴大羽老师的每次指导都转达给我,我当时的老师是李超士,李老师很冷静,我们崇拜激情的吴大羽老师,有的同学走路都学他的姿态。上午全部是素描,一开始画希腊、罗马石膏模型,要求极严,用垂线检验形象的精确性,西湖边一家美术用品商店专门卖这种悬有尖尖铜圆锥的垂线,我们人手一个。素描用的木炭纸和木炭条都是法国的,较贵,不过每周只用一张,长期作业。宿舍门前每天早晚有一个小贩卖吃食,晚上卖火腿粽子和茶叶蛋,早上卖烧饼油条,我们每早要买一个馒头,吃掉一半,另一半用以当橡皮擦木炭画。下午课程不多,同学们多半出校门画风景,白堤、苏堤一带处处可见有人在写生,那时很少业余画家,只要是写生的,一定是艺专学生。我几乎天天跟德群一起画水彩风景,画遍了西湖的角角落落,春夏秋冬,浓妆淡抹总新颖。晚间,有的同学自己换个明亮的灯泡,画中国画,因中国画课程较少,我们绘画系、科都是以西画的写生课程为重点,虽然潘天寿老师是大家崇敬的,仍有些同学不重视国画。
预科的基本功是过硬的,3年下来,人人敢挂肖像保险公司的牌子,掌握物象的客观形体确乎满有把握了。再加3年本科,造诣日深,都该进入艺术殿堂了吧。然而回顾母校成立65年来,虽然培育了大量幼苗,但成材、开花结果的毕竟是少数,极少数。社会的、历史的原因摧折了作者的成长,大部分同学迫于环境,抛弃了艺术,唯求温饱,令人慨叹。但也有必须自身反省的方面,这牵涉到教育方针问题。从一个高标准的高中转入艺专,我突出感到一点是艺专同学的文化水平普遍偏低,不少是考不上普通高中才来学艺的,当时社会上轻视美术、音乐和体育课,认为可有可无,学艺似乎也就可降低文化要求了。
数十年后我自己当艺术学院的教师了,招来的新生大都是从附中毕业的,技术基础不错。但有少数直接从普通高中毕业后考入的,进步飞快,往往超过了先已经过3年附中训练的同学们。我想除个人素质外,文化修养是艺术进展的重要因素,尤其到高级阶段,几乎是决定性因素,是路遥知马力的力之体现。因之,我曾有取消附中的观点,认为审美修养决定作者成就的高低,美术之术不同于音乐、舞蹈之技,后者须从小锻炼,因肌体活力在其技巧中起主要作用,而老画家,如雷诺亚晚年手颤抖了,黄宾虹患白内障视力模糊了,仍创造出极高品味的作品,故美术家首先应具有高修养,其基础之“术”学得略早略晚不是关键问题。然而近几年画家满天飞,处处冒出“天才”来,丑态令人作呕,鲁迅所深痛恶绝的空头美术家像蝗虫一样在繁殖,我又深感科班基本功训练的重要了,在基本功前,鱼目混不了珠。我们必须重视基本功,发扬科班传统,但文化修养同等重要,尤其在附中阶段。附中不制造小专家,只精心育苗,苗圃须充足的阳光雨露。无奈自己已成枯树,回顾故园,喜看新苗茁壮。
90年代